“平仓,平仓,又他妈要平仓!”
顾长业踩着一双拖鞋站在大厦顶层的边缘,手扶着齐腰高的不锈钢栏杆,望着天边刚刚冒出的鱼肚白,吹着黎明时分的风,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喜欢站在这里吹风,抽烟,想事情。尤其是每次遇到难搞的事情,他都会站到这里望向远方,望一望这个城市的天际线。
他喜欢黎明这时分,所有人都沉睡着,风很清新,满世界寂静,这个时候最适合想事情了。
虽然这种事情他已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是这一次真的让他有些绝望。他把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十几倍的杠杆,如果成了,他甚至可以将脚下的这栋大厦都给买了。
然而,眼看着就要平仓了!而一旦平仓,他就完了,他所有的一切就都将全部化为乌有。
谁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来着?顾长业不过二十六岁,年纪轻轻却是近几年异军突起的期货界的明星,三年不到就从几十万干到了几十个亿。
然而贪心不足蛇吞象,没吃过亏的人终究是要栽跟头的。但是,做期货的哪里有不贪心的呢?不贪心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做期货。可是,贪心过头的人更加不适合做期货了。
然而,晚了,他现在明白过来,一切怕都是晚了。
“卧槽!难道又要从头再来?”顾长业边叨叨念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打火机。
“啪嗒啪嗒”打了几次火,香烟都没点着。
“傻逼!人倒霉,风都欺着你啊!”顾长业甩了甩手中的一次性打火机,然后轻轻转身,想要侧过身子背对着风将香烟点着。
然而这该死的拖鞋竟然让他脚下一滑,整个人不禁就往侧面倒了下去,整个身子瞬间就翻过了不锈钢栏杆。
“卧槽!”顾长业也是身手敏捷,他一把就吊住了栏杆。看着打火机和香烟向下坠去,瞬间缩小成一个黑点直至消失,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算了算了,平了就平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反正老子还这么年轻!”他嘴里念念叨叨,同时手上用力想要用引体向上的姿势轻松将自己拉上来,然后翻回屋顶来。
“亏得老子练过,要不然再有钱都没命花了!”
顾长业平时都有健身的习惯,这在单杆上一口气做几十个引体向上对他来说自是不在话下。可是这楼顶的不锈钢护栏太粗,手根本握不过来。而且,这该死的凌晨的露水,竟然让他两手一滑,瞬间就往下坠去。
“妈逼!老子不是要跳楼啊!”
这初冬时节的日光温暖而和煦,照在人身上懒洋洋的。
三危山下,一条宽阔的大道沿着金光闪闪的湖水向外蜿蜒而去。大道被来往的香客踩得坚实发白,上面浮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大道一边靠山,一边临水。临水一侧植满垂柳。这时节,柳叶已经飘落大半。
斜阳穿过柳枝照在坚实发白的大道上,斑斑驳驳。
在这斑斑驳驳的柳荫里,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走来一位少年。
灰色的短袍,黑色的裤子,上下均都打着补丁。裤脚吊得老高,光脚踩着一双黑布鞋。蓬头垢面,浑身尘土。
这少年跌跌撞撞脚下速度却是不慢,三两步便就超过了前面挎着篮子上山进香的中年女子,直奔山脚的石阶而去。
“哎,傻将军,你这又是去哪里和人打架了?怎生搞得全身都是土?”女子看着突然超出来的少年不禁笑着喊道。
那少年没有理会,依旧跌跌撞撞朝前奔去。
“这傻将军!”女子想要加快脚步紧跟上去,却哪里能跟得上,所以也就走了几步便就放弃了,依然挎着她的篮子不紧不慢的向前走去。
直到石阶前,少年方才停下跌跌撞撞的脚步,抬头看着那蜿蜒而上仿佛望不到尽头的石阶。然后,“噗通”一声便就倒在石阶旁的枯草丛里。
待后面挎着篮子上山进香的女子走到石阶时,那枯草丛里的少年竟然已经打起“呼呼”的鼾声。
“这傻将军,定是昨夜在哪里闹了整夜,竟也懒得上山便在这里就睡了,也不怕晚上冻死,真是个傻儿!”女子不无担忧地看了两眼,便也就顺着石阶往上山去了。
顾长业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懵圈,昏暗的室内闪动着微弱的火光,周遭的一切看上去都是暗摸摸灰乎乎的。
看不到天花板,屋顶很深很暗。
“这是哪里?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地府?我这是到地府了?”他这般想着,同时侧过头来想要看清四周的事物。
“终于是醒了。”
忽然,从头顶侧传出了一个声音,在这昏暗而寂静的室内,这突然发出来的声音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卧槽!”顾长业扭着头仰着脖子,发现角落里竟然坐着一位道士。
这道士正微微眯着笑容看着自己,在昏黄的灯火下,依稀辨得出这黑袍道士约莫七十岁的年纪,须发皆有些花白,但人看上去却精神矍铄,神明清朗。
“这是哪里?”顾长业不禁问出了心头的疑问。
“自是老君堂啊!”道士捻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微微笑道。
“我这是还活着?”顾长业有些不敢相信地,试探般地轻轻问道。
“自然是活着,不必担心,你伤得不重。”老道依然微笑着说道。忽然,他站了起来,不无疑惑地道,“哎,傻儿,你竟然会说话了?”
傻儿?谁是傻儿?是我么?
顾长业正待发问,却发现一个更加紧急的事情要他处理,尿急。
其实正是尿急把他给憋醒了,刚刚醒来委实让他懵圈才忘了尿急的事情,但现在真正是憋不住了。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他边说边爬了起来。
“洗手间?”老道不知所谓。
“哦,不好意思,尿急。”顾长业边尴尬地笑道,边在床边寻找着鞋子。他发现,床边竟然没有鞋子。
“撒尿?呵呵,”老道不禁爽朗地笑道,“傻儿现在撒泡尿也要找地方了?”
老道看着顾长业手忙脚乱到处找鞋的样子,忙道:“你以前可都是直接在大门外解决的,别找鞋了,洗了还没干呢,直接去吧。”
再憋就要炸尿泡了,顾长业也顾不了了,跳下床就光着脚开门出去了。
“我去!真特娘的冰啊!”他边跑边嘴里念叨着。
“这傻儿莫不是被铁砂掌打开了窍不成?”身后传来那老道自言自语声。
“留心脚下,别走过了滚下山去!”老道又突然在身后轻轻喊了一声,这一声虽不大,却听在耳里如同洪钟一般清晰明亮。
顾长业才不会走太远呢,地板太凉,屋外地面的石头就更是冰凉无比,他跑了几步就停下来急匆匆开闸放水。
一股热腾腾的骚气冒着白烟直冲鼻孔,骚,但是爽!
顾长业不禁爽得激灵了一下,然后深吁一口气方抬起头来要打量四周。
抬头的刹那,眼前的景观瞬间便将他震慑住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分,一轮硕大的明月圆镜一般斜斜挂在天空。若说眼前夜景是一幅画,仿佛作画之人刚刚在这白纸上画了一轮明月,还没来得及描绘上云彩一般,天空一片空白,没有一丝杂色。
月光分外皎洁,满世界看上去,如同戴着墨镜站在这雪亮的白昼里一般,能见度极高。
顾长业发现自己站的地方竟然是一处高山,放眼望去,眼前一片银光闪闪,一望无际。
这银光闪闪却是粼粼波光,那一望无际正是满世界浩渺无边的水面。也难怪这世界看上去如同白昼一般,这无边无际的水面如同一面无比无际的镜子,月光洒下来又被反射了出去,自然是明亮的不得了。
眼前的这一幕画将顾长业惊得目瞪口呆,下面的尿撒完了都忘了提起裤子。
顾长业自然是见过世面的人,别说眼前这无边的水面,就算是太平洋他也是坐过邮轮看过月亮的。但是,那不一样,海再大都是漆黑而深邃的。然而眼前的无边水面却如同水银一般洁白而透亮,满世界透亮。
不仅仅是这水银般的浩渺水面,这皎洁的白月光也是他从来未曾见过的,真白,真亮!
与这天地一体的银白不同,这满世界银白的左侧一隅竟赫然出现了一片橘黄的灯火。
灯火斑斓,点点处处连成了一片,一座偌大的城,灯火通明的城,竟然一半坐在这银白的水里,一半斜倚在一座灰褐色的山上。
这城在月光里如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灯火点点伸向远方,看不清城的具体轮廓。但这城应该离这里不远,估摸着直线距离该不过七八里。
顾长业仿佛从刮过来的夜风里听到了那城里的乐音声,还有人们的呼喝声。
“这特么到底是哪里?”他边提起裤子边自言自语道。
这山下的城看上去的确热闹非凡,灯火也是一片通明,但是怎么就没有电灯呢?这特么到底什么地方,怎么就到这里来了呢?
顾长业忽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尿尿这玩意怎么看上去这么陌生呢?他左右翻看了几下,确定和之前的不一样,虽然看上去雄武多了。还有,他撸起袖子,发现胳膊上竟然没有疤。
“胎记呢?”顾长业有些傻眼,“我去!这竟然不是我的身体,该不会是……”
顾长业顾不得细想,提着裤子一转身便匆匆跑进了屋子,他冲着老道急道:“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