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夜回到紫竹院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竟然已经亮了灯。
肖路见常夜回来,便神神秘秘的笑道:“常兄,有位女子在你房间里等呢,说是你的婢女,已经等了好一会了?”
婢女?莫不是桐儿来了?常夜心想。
“肖兄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常夜问道。
“下午没课,这入了太始品就一点好,多是选修,所以空闲时间也多。”肖路笑道,“哎,我说常兄竟然有如此乖巧清秀的小婢女呢?不回家享福,住什么青云舍啊?”
常夜也赖得解释说这都是别人送的,只笑道:“人家宋兄不也住青云舍?”
“那倒也是。”肖路道,“快进去吧,都等很久了,小婢女一直都不肯点蜡,一个人坐在暗摸摸的房间里,在下路过实在看不过去,便拿蜡过去给点了火。让她把火盆架起来,她也不架,只道不冷。”
“多谢肖兄了!”常夜向着肖路拱拱手,快步朝自己的房间去了。
推门而入,果不其然,见桐儿那丫头正坐在床边看着常夜昨晚画的吉他草图呢。
“公子,你回来了?”桐儿见常夜回来,立马就跳了起来,显得高兴极了。
“桐儿怎么来了?这么冷怎么也不把火盆给架起来,房间里木炭不是都有么?”常夜放下东西立马着手架火盆。
“桐儿不冷,一个人架火盆太浪费呢!”桐儿一边笑道,一边帮常夜往火盆里放置木炭。
生起火,常夜看了看小丫头,又再一次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啊?”
“桐儿见天要下雪了,就将这两天赶制的冬衣给公子送过来。”桐儿说着将床上的一个布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身墨绿色的长袍来。
“公子,套上去试试看合身不?”桐儿将长袍递给常夜。
在桐儿的协助下常夜套上长袍,左右转了两圈,常夜道:“如何?”
“嗯,不错,还挺合身的。公子穿上去真是好看,不亏桐儿赶制了两天两夜呢!”桐儿笑道。
两天两夜?常夜脱下长袍,仔细一看小丫头的眼睛,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真有点像熊猫。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为了做这袍子,都没怎么睡觉呢?”常夜不禁有些心痛的责备道。
桐儿笑道:“公子都是太学生了,也不能天天就穿这一身衣衫啊。况且家主都送了好些布料过来,桐儿作为伺候公子的婢女哪里不着急把布料变成衣衫呢?”
常夜道:“布料当然要变成衣衫,但是做事情不能着急,更不能这大冷天的熬夜做针线。以后记住啊,绝对不能晚上做针线,这烛火暗淡,容易把眼睛看瞎了。”
“谁家不都是晚上做针线,哪里会把眼睛看瞎呢。”桐儿笑道。
“哪里会?”常夜随手拿起架子上的铜镜递给桐儿道,“来,桐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如何?”
小丫头笑嘻嘻的接过铜镜,只一眼就大叫了起来,道:“哎呀,这是怎么了?桐儿就一日没照镜子,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了?”
常夜听得不禁好笑,忙道:“好了别叫了,没事的,等下回去用热水洗个脸,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真的会好?”小丫头看着镜子里大大的黑眼圈焦急道。
“黑眼圈而已,都是熬夜熬的,以后记住了不要晚上做针线了,眼睛会瞎的。”常夜又叮嘱道。
小丫头点点头,还在不停地拿着镜子左照右照。
“桐儿吃过饭没有?”常夜问道。
桐儿道:“还没呢。”
常夜不禁有些难过,自己这里啥吃食都没有,身上也是空空如也,别说钱,连个钱袋子都不曾有过。
常夜一把抓过桐儿手中的镜子,道:“别照了,快点回去吧,不知道回去还有没有吃的了。”
“去厨房找一找,应该会有些吃的呢。”桐儿笑道。
常夜将桐儿送出了紫竹院,又陪着她往前走了一段。
常夜有些不放心,边走边道:“天这么黑,你一个人回去行不行啊?”
“当然行了,这敦煌城明晃晃的灯火,人来人往的,哪里不行了?公子你回去吧,桐儿走了。”桐儿道。
一直将桐儿送出了青云舍所在的坊巷,常夜方才站住了身形,看着桐儿一个人离去。
小丫头刚走了两步,常夜忍不住就喊了一声。
“桐儿。”
桐儿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公子笑道:“怎么了公子?”
常夜有些难为情,欲言又止,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我想和桐儿商量个事,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啊,就当我没说过。”常夜有些支支吾吾道。
桐儿没有说话,转身两步走了过来,然后悄悄从腰间摸出了一个藕色的小布袋递给了常夜,道:“公子,今日出来只带了这些,若不够,桐儿明日再给公子送来。不过,桐儿也没多少呢。”
常夜接过布袋一看,里面装的正是他所急需的碎银。
“桐儿如何知道我想说什么?”常夜不禁有些惊诧道。
“哪里会不知道,前几日家主要赠公子五百两银子被公子婉拒了,家主怕公子是个心性清高的人,再加上公子连慕府的小院都不想住,所以家主就不好再提赠银的事。但是公子身上空空,连个钱袋子都没有,桐儿哪里会不知道。但是,今日若公子不提,桐儿也是不敢提的。”桐儿道。
常夜听得不禁有些感动,心想这小丫头真是聪明可爱。
“其实我也没什么可用钱处,就是今日定制了一件乐器,就是刚刚桐儿看到的草图上的那件。因为要学音律科,必须会一件乐器,公子我就会这件乐器,所以必须得定制。”常夜解释道。
“公子不必解释,书院里虽包吃包住,但是哪里会不用钱呢?就好比桐儿在慕府当婢女,也是包吃包住,甚至连衣服鞋袜都包了,但是偶尔也是会用钱的,什么胭脂水粉的,针头线脑的,总得自己花钱去买吧。公子在这书院里,别的不说三五同窗在一起饮酒作诗,定是要花费的吧。更何况,还要经常买些书籍之类呢。”小丫头竟然絮絮叨叨讲了起来。
常夜不禁笑道:“桐儿是如何知道饮酒作诗这些的?”
“桐儿是听别人说的呢。”桐儿笑道,“公子如今在书院里读书没有进项,不过公子放心,以后桐儿每个月的月钱都给公子,就是,少了些,每月才一两。”
常夜听的是又感动又悲凉。感动于小丫头的真挚可爱,悲凉于自己竟然落到了要靠一个小婢女来供养的地步。
“桐儿将月钱好好留着,以后还要嫁人呢。”常夜笑道。
小丫头听得脸不禁红了起来,忙道:“桐儿这些钱可不是白给公子的,等以后公子发达了,可是要加倍还给桐儿呢。”
常夜不禁笑道:“那是自然,要十倍、百倍还给桐儿。”
“公子说的哦,可不是桐儿说的呢!”小丫头笑道。
“嗯,公子我说的,以后记得问我来要便是。”常夜笑道。
“嗯!”桐儿笑道,“这袋子里约莫二两碎银,公子且先用着,若不够桐儿明日便再送来,桐儿那里还有些。”
“够了够了,应当够了。”常夜忙道。
“那公子,桐儿先回了啊。”桐儿道。
“天黑小心点啊。”常夜叮嘱道。
小丫头走得两步,又回头道:“公子,哪日回慕府啊?”
常夜道:“过几日吧,到了年关,书院里各科都要做学年考核呢。天气冷,桐儿呆在房间里烤火,别在来外面跑了啊。”
“嗯。”小丫头应了一声,便转身去了。
“回去好好睡一觉,别再熬夜做针线了啊!”常夜不放心又远远叮嘱道。
“公子,知道啦!”小丫头头也不回地应道。
望着桐儿渐渐看不清的清瘦的身影,常夜不禁有些感慨,真是造化弄人呢!
下午才刮起来的北风,突然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天气似乎变得更加寒凉。常夜双手抱着胸口显得有些无处安放,这时代的衣服就是有一点不好,外面没口袋,手都没地方插。
常夜不禁看了一眼黑乎乎的天空,他知道,一场大雪就要来了。
“别来这么快,等桐儿到了家在下啊!”常夜嘴里默默念叨着,他知道从书院走回慕府差不多也得半个来时辰呢。
而这一晚,到了后半夜一场鹅毛大雪方才洋洋洒洒降了下来。
…………
常夜没有想到,他到课室的时候,里面竟然满满当当都已经到满了。这一场齐膝深的大雪竟然没让人迟到,那些平日里坐马车过来的公子哥,也不知道起了多早赶过来的。
还没走进课室,就听到里面一片乱哄哄的。
“怎么都没做啊?马上助教要来收课业了。
“最后两题谁做出来了?”
“赵器兄都没做呢,最后两题着实太难了些,似乎不在本学年先生讲授范围之内啊?”
……
常夜听得出来大家乱哄哄在说什么了,也知道为何这么深的积雪都没能阻挡大家这么早就赶到了课室里。
见常夜进来,赵器忙笑着问道:“常兄,算学课业可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