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扶仙楼的顶楼一下子便炸开了,常夜等人忙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宋括。
“好!尔等是何人,胆敢在二皇子殿下面前撒野。”
宋括等人一听二皇子在这里,心里不禁“咯噔”一声,脸色瞬间便由红转白了。
那边厢,呼啦一下冲过来数人一边把倒下之人扶了起来,一边有人已经认出了宋括等人。
“哎呀,这不是惊世之音么?”
“原来是宋兄啊!”
“真是他们,二殿下,真是惊世之音,想必是误会一场。”
二皇子李漠当然认识常夜、宋括他们,今日里他也是亲眼目睹了那惊天地的场面的,对这几人,尤其是常夜是记忆深刻的。
但是刚刚那被推倒之人却是不依不饶道:“惊世之音又如何?朗朗乾坤可以行凶打人么?二殿下及诸位可都是看的清清楚楚。”
众人中有很多敦煌书院的太学生,如今也都可以说是惊世之音的粉丝了,其中就有范文中。他们当真是很想误会一场就算了,但是隔着屏风,他们也的的确确只看到那人被推倒在地了。
所以,此刻众人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都转头望着二皇子李漠。
李漠不禁心下为难,他也一样希望是误会一场,但是事实清楚的很。
“我不管尔等是谁,既然你们如此鄙视这敦煌的诗社,那不如这样,今日,若尔等能作出更好的诗来,刚刚打人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而且,如前所说,今晚赢者酒水全免。”李漠笑道,“若作不出来,尔等当众行凶打人,也只好送去法办。”
李漠当真是精明的很,他如此做法就是想借机考考常夜,如果常夜真的能写出传说的那两阙诗词,那这考题对他来说便也就算不得什么。那他出这题,也算是给他们台阶下,他们该感谢自己才对。但若常夜只是徒有虚名被考倒了,那送他们去法办也至少在敦煌诗社这些人面前维持了自己的威信。实在是一举两得的很。
那刚刚被打者一听便道:“好,二殿下此言甚是。看看尔等到底几斤几两,也敢妄言我敦煌诗社。”
宋括等人一听心里已是凉了半截,他们虽然瞧不起这诗社,但是这些人再差也都是这敦煌城里相对来说写诗的好手,比自己自然是高明不少。
别人不说,就单说二皇子身边那陈子雀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现场一片鸦雀,宋括等四人不禁都看向了常夜。
常夜此时酒劲直冲脑门,已是一片晕头转向。但是,这关键时刻若他不想出办法,宋括就完了。这时代,一旦入了刑罚,仕途便就毁了。就算他父亲是礼部尚书,面对皇子,又算得了什么。
常夜摇摇晃晃向前走了过去,穿过人群,走到了窗边,然后“吧啦”一把推开了窗户。
一瞬间这屋子里猛然灌进来一阵寒风,“呼呼呼”将桌子上的纸吹得满地都是。
屋子里众人被这寒风一惊,俱各都是赶忙缩紧了脖子。
常夜被这寒风一吹,酒已然是醒了三分。他望着城墙外一望无边的银白世界,抬头向上,苍穹深邃浩瀚,星辰闪烁。他突然想起了他来到这时空第一夜的情景,想起了他师傅常八九和他说起的这茫茫大泽的由来。
常夜深深吸了一口这极寒的空气,然后一转身又摇晃着走向了中间的一桌。
提笔,然后一气呵成写下了一首七言绝句。
“可以走了么?”常夜用嘶哑的嗓音含含糊糊的问道。
没有人理会常夜说的是什么,都不禁围拢过来看向了桌子上那首绝句。
这五层楼上,一时间气氛仿若凝固了一般,没有人说话,唯有“呼呼”的风声。
宋括等四人依然站在倒下的屏风边,他们看着围拢过去的人,不知道常夜到底写了什么样的诗词。
那首诗被人拿了过去递给了二皇子李漠,李漠看了看又递给了身旁的陈子雀。
陈子雀仔仔细细默默读着那首绝句,一会点头,一会摇头。然后将那张纸拿起来递给了刚刚被打之人,道:“有谁不服这首诗么?陈某服。”
那被打之人接过那诗只是默默念了一遍就无言地将纸张传递了出去。
见众人拿着纸一一传递着,二皇子大声道:“说话算话,尔等可以走了。”
宋括等人一听,那提到嗓子眼的石头,终于“噗通”一声落了下去。
五人其实早已经醉了,若不是刚刚这一出突发事件,估摸着也该是钻进桌子里去了。但这紧张的事情一来,头脑便立马清醒了几分,而现在紧张一去,这酒劲不禁又冲上了脑门。
五人摇摇晃晃,相互搀扶着下楼去了。
五人刚刚走了几步,就听身后便有人大声的念出了常夜刚刚写的那首诗来:
题扶仙楼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好诗!”
“这扶仙楼外的景竟被写的如此曼妙!”
“此情此景,写的太贴合了。若是作不出此诗来,当真是要急白头了!可是这西风……”
“这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真是神来之笔!”
“可这洞庭波是哪里来的?”
“兄台可是孤陋了,洞庭不就是云梦。”
……
五人听着身后渐行渐弱的声音,最后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到的楼下的。
五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大笑是畅快无比的笑,这大笑是高度紧张后放松的笑。
五人并没有乘那飞驰的冰船离开,而是直接在冰面上奔跑起来。七歪八扭,跑几步就摔一下。跑过空旷的地方索性就躺在了冰上,仰头望着那天空闪烁的星辰。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常兄,常神仙!”
“常兄今晚不但救了在下一命,而且还省了一顿酒钱!”宋括笑道。
“这顿酒钱可是不能省的啊,先寄存着,下次再来啊!”肖路道。
“对对对,可是省不了!”众人附和道。
“不过,刚刚常兄这诗写的真好,怕是这敦煌所有的诗社加起来八辈子也写不出如此惊艳的诗。”
“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这西风是指二殿下吧,而这湘君应是宋兄了。若是作不出这首诗,只怕宋兄就要一夜白头了。”
“当真是要白头了,刚刚实在鲁莽了些。不过这气运也实在太差了,他打我被屏风隔着,我打他竟然连屏风都倒了。真是气人!”宋括道。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都道好事多磨,无此事也绝出不了常兄这绝世的好诗啊!
常夜等人也不知是如何回来的,他们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中午时分。众人都是和衣而卧,对于昨夜躺在冰面之后的事情俱都是记不得了,断片了。
常夜见隔壁范文中的房门开着,范文中也正好在房间内收拾东西,想必是准备回家过年了。
“范兄还没有走呢?”常夜站在门口道。
“醒了?”范文中见门口站着常夜,便走出来道,“几位昨夜竟然在冰面上睡着了,亏得及时被人发现,否则不被冻死,那也是会大病一场。”
“昨夜我们再冰面上睡着了?”常夜听得不禁有些懵逼,脑袋里实在想不起来了。
这时宋括等人也都开了门出来了,听了两人刚刚的对话,也都是一脸懵逼。
“亏得登云楼的琴儿小姐发现了几位,在楼上喊人才惊动了扶仙楼的酒保。”范文中道。
“那是扶仙楼的酒保送我们回来的?”
“什么扶仙楼的酒保?一个酒保怎知你们住何处?”范文中气道,“是在下送几位回来的好不好?几位可是吐了我一身,在下几乎一夜未眠,都在浆洗衣衫。”
“那实在是对不住范兄了,多谢范兄搭救我们几位了。”曹归忙道。
“别谢我了,都住一个院子。不过,你们倒是该去谢谢人家琴儿小姐,若不是她你们也不知何时才会被人发现呢。”范文中道。
“谢谢谢,待会儿我们便去登云楼,正好昨晚的酒还寄存着,不如今晚继续由在下做东,也顺便感谢范兄昨晚的搭救之恩。”宋括道。
“宋兄还喝呢?昨晚若不是常兄那首诗,宋兄恐怕是凶多吉少呢!”范文中道。
“提到那首诗,也不知道后来怎样了?”肖路问道。
“常兄那诗自然是让人拍案叫绝的,那句满船清梦压星河,实在绝妙无比,没有人是不叹服的。可是,”范文中转头看着常夜皱眉道,“常兄何故要用西风暗讽二殿下?”
暗讽二殿下?常夜听得一脸惊诧,昨夜肖路他们说西风是指二皇子时他没有说话,以为只是他们几位臆测,竟想不到扶仙楼上众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没,没有啊!”常夜一脸委屈道,“在下哪里有暗讽二殿下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二殿下让你们作诗,若是作不出来便要送去法办。那这句西风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发多。不是就指此事么?”范文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