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括接过常夜递过来的纸,第一眼便惊道:“好工整的字!”
常夜笑道:“是我的小婢女写的。”
“是这次来的那位小娘子么?”宋括不禁想起上次紫竹院里来了一位小丫头,在常夜房间里等了他很久。
“对,就是她,唤着桐儿。”常夜道。
“真是字如其人,倒是标致的很。”宋括笑道。
宋括继续默默念诵着中的词,一阙接着一阙,脸上的神色一层接着一层的开始变化。直到念完最后一阙,整个人都震惊的无以复加了。
“嘶!”宋括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词,又看看眼前的常夜,忽然竟有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来。
常夜不知这宋括是何意,心道难道这些词不满意?这些比之那阙《一剪梅》可是不遑多让的,甚至有几阙是更惊艳的。
宋括又看了半天手中的诗词后,终于开口了。
“呼常兄神仙实不为过!”宋括不敢相信道,“常兄这六阙词,几乎每一阙都能千古流传。这,竟然是常兄一夜之间作出来的?”
“六阙词而已,宋兄不必惊奇。”常夜笑道。
“六阙是不多,不过如此这般的诗词,莫说六阙,就是一阙,我大泽几十年也出不了几阙啊?”宋括道。
常夜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道宋括夸张了。
“夸张?常兄可是不知,先前那首《题扶仙楼》已然传到宫中去了,皇上听了那诗是高兴不已,道此诗可传千年呢!”宋括道。
“皇上知道此诗了?”常夜听得一惊。
宋括点头道:“知道了,家父昨日朝会回来还专门问过在下此事。”
“那扶仙楼二皇子出题作诗的事皇上也知道了?”常夜道。
“这个倒是没听说。”宋括道。
“那令尊是何如和宋兄说的?”常夜追问道。
“家父没说什么,只是问了些作此诗的情况,在下只是说在扶仙楼和诗社的人产生了误会,便作了此诗服了众人口。另外,说了前几日常兄一曲《一剪梅》卖了三百两银子,倒是让他吃惊不已。他倒是惊叹,道大泽文人竟然值三百两了!”宋括笑道。
常夜心想,估计这街市上乱七八槽的信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应该是被层层过滤了的,诸如皇子欺压太学生的故事应该不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去。
见常夜未有说话,宋括便接着道:“若是常兄这六阙词一出,恐怕整个大泽都将为之震动了,不过数月整个天下文坛都该震动呢!”
“夸张,夸张了啊!”常夜不禁听得笑道,“只是六阙词而已,再好也就是个诗词,改变不了什么。”
“若是一阙词一阙词的慢慢出,三个月半年的出一阙,那当然引不起什么震动。但是,常兄平地而起若惊雷一般,一夜之间竟出六阙千古流芳的绝妙好诗词,能不震动么?”宋括道,“常兄等着吧,今日宋某把话放在这青云舍里,常兄就等着名动天下吧!”
但是更让宋括吃惊不已的还在后面,这六阙词本身就是精妙绝伦了,更加稀奇的是,常夜竟然还能作出曲唱出来,而且每一首都如天籁一般动听。
宋括每听一曲常夜自弹自唱完,都是不停的摇头,如同拨浪鼓一般。然后拍着手大赞道:“妙,绝妙!常兄完全打破了这些词牌原先的唱法,经常兄这么一唱,实在是美妙动听至极!”
“若是换成女子来唱则更加好听呢!”常夜道。
常、宋二人在这紫竹院里边弹边唱,然后又改编成符合时人弹奏的五音曲谱。
六首曲子经过两人不停的演奏,不停的修改,直至完美为止。这六首比之先前在登云楼里现场修改的那首《一剪梅》可是要精益求精多了。
两个人直忙到天快黑时方才重新整理抄写好曲谱,然后背起筝便匆匆赶往扶仙楼了。
常、宋二人赶到扶仙楼时,里面竟然已经人满为患了。顶楼坐满了敦煌七大青楼,二十几家妓馆的老鸨以及各家的花魁小姐。
而这四楼到一楼也都挤满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人,有的人听说了今晚有一场别开生面的词曲竞卖会就挤进来看看热闹,有的人是看到这敦煌城里各家青楼妓馆的花魁竟然都同时云集扶仙楼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也挤了进来看个究竟。
对于宋括,这顶层的人没有不认识的。但是对于常夜,众人大多都是不敢认的。虽然大多数人都是知道傻将军的,但是大多数人也都是断断然不敢将眼前这位英俊潇洒的少年公子和那到处闲逛荡的傻小子联系在一起的。
宋括简单开了个场,把常夜介绍给了众人。他道这位是常夜常公子,人称常小神仙,近日登云楼唱的《一剪梅》便是他所作。还有,那首《题扶仙楼》也是他所作。
众人并未表现出吃惊来,只是看着眼前这翩翩公子打心眼里不太相信此人就是那敦煌城里御赐的傻将军。
常夜没有多言,只是用一句话说了今晚曲词竞卖的规则:价高者得,三百两起。
“三百两?”顿时全场便轰然了,除了登云楼的人,其余人无不惊诧不已。
常夜让酒保拿来了笔墨纸砚,他并没有将抄写好的词曲直接拿出来,他打算现场书写,现场弹唱,然后现场叫价。这样,才会引起众人的关注,才会有感觉。
酒碗倒忙敦煌杏,常夜满饮一碗,提笔就书。
常夜每写一句,众人便跟着念一句。
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一挥而就,一阙《苏幕遮》用类似启体的字写了下来。
众人跟着笔读完全词,一时间惊叹声此起彼伏。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这一句不停地在这五层楼里被人念起来,渐渐地从这五层传到了四层,从四层又传到了三层……
这五层楼里的各家青楼妓馆的花魁嘴里轻轻念着那“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的句子,有人竟莫名流下泪来。也不知这诗词是勾起了心里的何等伤心事,倒是让全场的人无不感到此诗词的惊艳绝伦。
待到宋括的琴弦拨动,常夜压低着嗓音,轻轻唱出这诗词的伤感,听者无不满面愁容。那心中的伤感往事不禁被一一勾起,本就悲春伤秋的青楼女子终于忍不住纷纷落下泪来。只是无人知晓,这泪是落给故园不可回,还是故人不可追。
一曲唱罢,众人依然沉静在那轻吟低唱的歌声里,那不堪回首的往事里。
也不知何人终于拍响了手掌,才将众人纷纷拉了回来,才记起来应该用力的鼓掌。
未待常、宋二人开口,登云楼的林妈妈大声道:“登云楼四百两。”
想不到,这林妈妈今日竟这般大方,一步将价格上到了四百。
众人虽是被词曲惊艳感动到无以复加,但是要花四百两来买一首曲子,那也是空前绝后的事情。这在敦煌城青楼行里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众人不禁纷纷议论起了这登云楼难道是疯了么?怎么直接就叫价到四百了?
但是众人都知道,这登云楼先前买了一首《一剪梅》,竟然让人排着队去听曲,早已是赚得盆满钵满。今日登云楼敢出四百,必然是有他的道理。
常夜看了一下还在纷纷议论的众人,大声道:“有人出价高于四百么?”
无人回答,都还在议论着,或者等待着,等待其他人做出反应。
见无人回答,常夜又道:“问价三次,无人报价便得。问价第二次,有人出价高于四百么?”
全场议论的声音渐渐小了,都在相互观望着,却没有人主动出来回应。
见依然无人出来回应,常夜心想若是四百两一次就成交了,这后面的估计就很难把价格抬上去了。
常夜看了看众人道:“这词曲创作可比不得饮酒,饮酒随时都可以来这扶仙楼,要上一坛敦煌杏,一碟羊羔,便就可以饮个痛快。但在下的词曲可不是随时都能买得到的。今日不买,日后恐怕再也难以今日之价格再买到了。”
常夜看了看众人,依然没人说话,他心中盘算着,若是没人竞价,今日就只卖三首便罢。
“问价第三”常夜话未说完,便听得终于有人出来叫价了。
“惊鸿院出四百五十两。”
常夜刚将手伸向了惊鸿院,只听得登云楼大喊道:“登云楼五百两。”
众人听得便轰的一声炸开了,纷纷都道这登云楼是吃什么药了,为何把这价格抬得如此高?花五百两买首词曲这可是亘古未有的事呢!
常夜等众人议论了一番,然后才开始问价。
这次只问了一次,那惊鸿院便直接叫到了五百五十两,而一样话音刚落,登云楼就又叫到了六百两。
众人是突然明白了,这登云楼是势在必得,无论谁家叫价他登云楼都会跟着涨上去。
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盯向了惊鸿院,等着看他们家的反应。
惊鸿院来的几人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大声道:“惊鸿院七百两。”
“喔!”整个楼顶突然一声轰然,紧接着四楼、三楼、二楼、一楼,一层接一层的轰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