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如果真的让常夜去选一个女子做妻子,桐儿的脾气秉性倒是挺合有着后世思想的常夜的胃口的,青春中带着一丝泼辣,比之那些柔弱斯文的千金小姐更能让常夜与之相处。
常夜没有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伸了个懒腰,轻轻道:“桐儿将包袱放在桌子上就好,明日五更天我便走,你不用起来了啊,接着睡你的。”
“这么早啊!”桐儿轻轻嘟囔了一句,也便没有继续说什么了。
五更未到常夜便悄悄起了床,下得楼来却发现楼下已然点着烛火。
“嘎吱”一声房门被打开,桐儿端着热腾腾的早餐进来。
“公子起来了,那先吃早餐吧。”桐儿道。
“不是让你睡觉么,如何这么早就起来了?”常夜道。
“昨夜为公子赶制一件大氅直到四更,就索性不睡了,等公子走后,桐儿想怎么睡就怎么睡呢!”桐儿笑道。
桐儿放下手中的托盘,顺手从凳子上的包袱里拿出一件大氅来,然后“哗”的一下抖开来披在了常夜的身上。
这是一件猩红色的大氅,从肩膀一直披到小腿处,披在常夜身上如同一尊火红的宝塔一般,光彩夺目。
“真漂亮!”桐儿忍不住叹道。
“怎么是红的?”常夜看着有些吃惊道。
“红的好啊,如今敦煌城里都时兴红的啊,桐儿看很多男子都穿红衣呢!”桐儿道。
常夜将大氅褪了下来递给了桐儿,道:“先包起来,路上兴许可以穿着保暖。和人约好了,要早点出发,早餐不吃了。”
“如何这么着急?”桐儿忙找了快布将点心装了起来塞进了包袱里,道,“公子路上带着吃,天冷得吃饱些。”
小丫头拎着包袱一直将常夜送到了马厩,又送到了门外。
常夜在慕府门口昏黄的灯笼下接过桐儿的包袱,又仔细看了一眼寒风中瘦弱如柳枝的小丫头,心中已是无限感慨。没有穿越到另一个时空的人是根本无法理解常夜的那种孤独,而眼前的这个小丫头是这个时空里和他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是和他亲近的人。而今日一别,不知道能否再相见了。
“桐儿回去吧!”常夜说着轻轻一跃上了夜菩萨,又道,“桐儿,如果时间长了我没回来,就不要等我了。”
“啊?”桐儿听得一愣,不知道公子说这话是何意思,待她反应过来,那夜菩萨已如同一阵黑烟一般消散无形了。
“公子,桐儿等你回来呢!”桐儿对着黑暗大声的喊了一声。
常夜出了望安门,直奔三危山而去。他要在和枢密院及兵部约定好的时辰前先去一趟老君堂,看一眼师傅常八九和师弟小轻尘。
系马垂柳下,常夜急速登上了三危山,向着老君堂飞奔而去。
老君堂里亮着煤油灯,老道人并没有睡觉,而是在那里打坐。见常夜推门而入似乎有些吃惊,似乎又有些不那么吃惊。
“夜儿如何这么早就回来了?”老道人招招手让常夜在身边坐下。
“师傅,我是专程回来看看你和轻尘的。”常夜轻轻坐了下来,他看了看一旁睡的很熟的小师弟。
“你要去哪里?今日除夕呢!”老道人捻着须道。
“徒儿去北魏,石烛生意上的事需要我去看看,挺紧急的。这除夕就没法和您老人家一起过了。”常夜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银票递给了老道人,道,“师傅,这些银票您先收着,本来打算帮您翻修这老君堂的,但是这事出紧急,我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如果我在外面时间耽误久了,您自己请人翻修,别省钱。这里十万贯,够用的很。”
老道人接过一大叠花花绿绿的银票直接放在了一边,轻轻叹了口气,道:“我老了,要这许多银票有何用,这些该当时你们年轻人花的才是。”
“师傅,时间比较急,我不说了,先走了。”常夜说着便了站起来,转头又看了一眼睡梦中的小轻尘。
老道人也站了起来,随着常夜走了出来。
“师傅外面寒冷,回去吧。”常夜道。
“为师其实最怕的就是今日,最不希望你和轻尘走向沙场,可往往是越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老道人边走边轻轻道。
常夜听得一惊,忙道:“师傅,您知道了?”
老道人点点头,道:“从你第一日和我说起这石烛的生意,我便料到会有今日。北魏本就觊觎大泽的富足,你们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岂能放过你们。只是没想到你会去前线。”
寒风中,常夜看着山下模模糊糊已经开始渐渐醒来的城,不禁叹一口气道:“师傅,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瞒你了,我是跟随郭行去守潼关。若能守得住半个月,东晋救兵到了,徒儿就可以活着回来。若是守不住,徒儿便就回不来了。”
老道人点点头,轻轻道:“去吧,你记住,你们是去守城的,切不可出关半步。”
常夜点点头,然后向着老道人深深一揖,道:“师傅,我走了。”
“去吧。”老道人点点头看着那少年郎朝着山下飞奔而去,不禁又轻轻道,“江山是别人的,命是自己的!”
那话语若洪钟一般传进了常夜的耳朵里,他顿了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大声道:“知道了!”便又飞一般的朝着山下去了。
黎明时分是最寒冷的,常夜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他想起包袱里桐儿给他缝制的大氅,并取了出来裹在了身上,然后翻身上马。
当敦煌城被第一缕初升的朝阳斜斜照射到的时候,望安门外的官道上,一匹漆黑如墨的高头大马,一位红衣如火的英俊少年,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迎着朝阳往东飞驰而去!
…………
大泽虽国小,天下八十一郡仅占十郡,但是其国土狭长。都城敦煌在国境的最西端,而潼关却在最东端。其实,按常夜的理解,这大泽国所在基本就是甘肃、陕西以及内蒙少部分。
因此,从敦煌出发,沿着坚实泛白的官道,就算是十万火急的军情投递,星夜不停,十二个时辰轮换着马匹跑,也要整整五天五夜才能到。而其中,至少要跑死十几匹马。
而如今便就是军情紧急,十万火急了。昨日夜里便有兵部先遣的人快马出去了,沿途一路提前准备,让第二日启程的郭行等人能够不停的轮换着马匹往东去。
为了最快速度赶到前线,郭行一行只有十几个人先行,而且后面也没有调动大军赶往潼关。枢密院的安排是传令各处抓紧时间战备,若魏军破了潼关和长安,各处守军务必殊死抵抗,沿途狙击魏军尽量拖延时间,以待东晋援军逼迫魏军退兵。
十几人中,常夜一看便知郭行的坐骑也是一匹大食宝马,想必也是慕磊送给他的。和常夜的夜菩萨比起来,也是毫不逊色的。
但是,连续跑了两日将近七十岁的郭行没有趴下,他的马倒是先趴下了。
郭行和常夜一样十分喜欢自己的马,因为跑的快又耐跑,因此里一路上郭行很少换马跑。郭行知道这大食宝马的特性,十分耐跑,可以毫无顾忌的连着跑上几天。当然,这些也都是听慕磊说的,他也没有真的骑着马连着跑过几天,顶多来回百里去祁连山打猎。
但是,出乎郭行意料的是,出来第二日马就不行了。其实并不是马跑脱力了,马看上去依旧精力充沛的样子,而是马蹄子跑坏了。
马蹄子几乎磨平了,前两蹄都渗出血来了。这马虽谈不上废了,但至少短期内是跑不了了。郭行自也是心痛不已,但也只好换马而行,又交待人将这匹宝马运回敦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