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负嗔被罗仔珍这紧皱的眉头、严肃的话音给唬到,以为她是发现了什么玄妙,微像上前一步,关切一番。
罗仔珍却在齐负嗔刚上前一步之时,眉头倏然皱起,挥手驱赶道:“你快往前走啊!快走!”
别无他法,齐负嗔面对着罗仔珍方向,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月光照出的齐负嗔的长长影子便也往后退了一大步,落在了罗仔珍身前半步的位子。
罗仔珍看着齐负嗔的黑影,倏然往前一跳,正好跳到齐负嗔影子对应的头的位置。
站到这位置上,罗仔珍突然叉腰大笑起来,“齐大人!你完蛋啦!我踩了你影子,长不高了哦!”
齐负嗔闻言,当即眼神一愣。夜空一样深沉的眼底,像是下了一场流星雨,星星点点在眸光中闪耀。
微往后退一步,齐负嗔的影子离开了罗仔珍的脚尖。
罗仔珍瞧着齐负嗔的影子从自己脚下离开,眼神一愣,她只当齐负嗔对自己这幼稚行为,顶多是会报以一笑的。
却不想……
罗仔珍抬头看向齐负嗔,只发现后者嘴角挂着难得的温柔中带着灿烂的笑,一个旋身飞出五六米。
这是明显要与罗仔珍嬉闹的意思了。
罗仔珍面上挂上浓浓的喜悦,当即上前一步,追赶那银白色身影而去。
罗仔珍披着夜色,如鬼魅般在府中窜来飞去,追逐着齐负嗔的身影,犹如追逐天上月。
这一夜,将-军府的侍卫们看着在府中追来逐去的一对主子,眼神都有些发蒙。
瞧着自家将-军一个闪身飞至古树之后,又忽一个脚尖点地窜上房顶,而后一个旋身离开自己视野范围,而自家夫人则亦步亦趋地跟,驭风有些无奈地扶额。
真的……好幼稚!
“头儿……”偏另一个侍卫还是个没眼力见的,看不出驭风此时正在无奈,颠颠凑上来,问道:“咱将-军和夫人,这是在干嘛啊?”
练功?也不像啊。
“你管主子干嘛?!”为了维护自家将-军英明神武的形象,驭风扶额的手倏一放下,铁青着脸呵斥这侍卫,“你不好好巡逻,万一有歹人进府中伤主子可如何是好?快干你活去!”
话音未落,两人头顶便传来“轰隆”一声,扶风与侍卫赶紧闪身躲开。
躲至离原地三米开外的位子,方见那处上方的走廊顶像是被谁重重一击。
罗仔珍轻快的目光从上面传来,“齐负嗔,你可要小心哦差一点我就踩到你影子咯!”
玩个踩影子的游戏,这阵仗……
侍卫怯怯瞅了驭风一眼,心道:这那个歹人敢找上自家两位主子啊?将-军尚且不说,光夫人这架势,妥妥能将人活撕了啊。
驭风却瞧见拦住这侍卫的目光,脸色更阴沉几分,他怒道:“你还不去?!等我请你吗?!”
“不不不!!!”侍卫赶紧连连摆手,脚下抹油飞快溜了。
待这侍卫走后,驭风走回原处,瞅着走廊顶上的破洞。
这怎么能一脚就把屋顶踩通了呢?
怎么能呢?
这一夜,在罗仔珍与齐负嗔的追逐嬉闹中,在驭风的疑惑不解中,很快过去了。
日子兜兜转转,已经是四日之后。
夏天算是彻底来了,气温高升,悦微再不能将那美人榻摆在院中古树下。
美人榻被摆到了房中最阴凉处,周围围了一圈子盛满冰块的青花瓷罐子,罗仔珍盖着一方小薄毯子躺在塌上,是说不清的惬意。
然,正待她怡然自得之时,窗棂却被人扣响了。
罗仔珍方起身去看,便见那人从窗棂处露出了小半张脸,是一双黑白分明的单眼皮大眼睛,眉毛横厉微露几分帝王相。
见罗仔珍起身,这人挺直了身子,将整张脸都露出来,露出下面扯着大大笑容的淡色泛干的嘴唇。
“皇甫罪?”只一眼,罗仔珍便认出了来人。
只是……
她一掀毯子起身,走到窗前,将窗户支得更高,看着窗下的皇甫罪,笑道:“几日不见,你怎么好似更黑了些?”
“我们这些为了生计而常年奔波的人就是这样啦”几日不见,皇甫罪说话似乎更有趣了些。摆摆手,他示意罗仔珍让开些,这方一手撑着窗棂,翻身而进。
动作倒是潇洒,让罗仔珍不仅笑道:“看不出来,你也是练家子?”
“练家子?”皇甫罪闻言,脸上神情微一滞,而后笑道:“我才不是练家子,不过是翻窗翻的次数多了,熟能生巧罢了。”
听闻这话,罗仔珍眉头当即多了几分惊讶。要知她自身功力不弱,眼力自然也是不错。皇甫罪翻窗户不知是练过多少次,竟能达到让她都……
倒也是。
罗仔珍突然想起皇甫罪从未得宠过的事来,要知他母亲也不过是皇帝一夜恩泽,小小年纪便要学着在皇宫大内讨生活。
罗仔珍笑道:“那你这得是童子功了。”
“童子功?”皇甫罪一愣,而后大笑起来。
从小就开始练,可不是童子功嘛。
待得两人笑声停歇,皇甫罪脸上突然升起了几分拘谨,纠结而谨慎地看了看罗仔珍,他低声道:“齐将-军今日在府中吗?”
罗仔珍闻言,眉头一挑,有一丝疑惑,“在府中啊。你进府中时,侍卫不曾告诉你?”
皇甫罪听了这话,脸上闪过一丝不好意思的羞赫,“我翻墙进来的……”
“话说,”皇甫罪话音一转,倏然双手叉腰得意起来,“你们这府中的侍卫本事也着实差了些,我这么个三脚猫的功夫,竟然能让我进这将-军府如进无人之境!”
罗仔珍听闻此言,嘴角只勾起一丝笑,心道:恐府中侍卫不过是见皇甫诚曾经同自己与齐负嗔两人一并入府过,故而今日特意放人罢了。
不然,之前麻雀又如何能在这将-军府说来就来说出就出?
不过是见麻雀直奔自己院子,并且与悦微相谈甚欢,是为自己人罢了。
但罗仔珍对皇甫罪的小得意能微微一笑不甚在意,那其余侍卫却是不能。
身为齐负嗔的手下,被人这样低估,岂不是耻辱?
当即,皇甫罪头顶的那块青砖瓦便传来一声异动,皇甫罪察觉异样,甫一抬头便见一块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石块向他飞来。
“嚯!”皇甫罪连连后退,却还是没躲过那石子。
“哎呦!”皇子殿下额角上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谁啊?!”
皇甫罪气恼,双手叉腰上前,透过那青砖瓦往上看去,似想要找到罪魁祸首。
然。
待他抬眼,却只看见那两片青砖瓦的裂缝中,赫然正藏着一只眼。
眼神淡淡,只这么轻轻一扫,便让皇甫罪感觉到了威压。
罗仔珍看着皇甫罪呆滞的神情,当即轻笑一声。
随罗仔珍这声轻笑,屋顶上的青砖瓦倏然被合上,那只眼睛也消失在了皇甫罪眼前。
见头顶侍卫都悄声离开了,皇甫罪还保持着那僵硬的姿势,罗仔珍上前,拍了他一巴掌,道:“喂!醒醒了。不至于吧?一个侍卫将你吓成这样?”
那大内皇宫可有着数不清的侍卫与暗卫的啊。
“侍,侍卫?”皇甫罪终于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罗仔珍。
“怎么?很意外吗?”罗仔珍挑眉。
“没,”皇甫罪摇了摇头,“愧我刚刚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这可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瞧这孩子吓得,竟是连歇后语都蹦出来了。
罗仔珍憋笑,拍拍皇甫罪肩膀,道:“二皇子你这胆子还得再练练啊,若是将来能登大统,你这胆量,可如何是好?”
“我??!”皇甫罪闻言,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满脸的不可置信。
罗仔珍却没觉得自己讲了个笑话,挑眉含着几分认真道:“对啊,反正皇甫诚就这么连个儿子,皇甫熙阳瞅着就是个不成器的,我站你这一派。”
说到最后一句,罗仔珍煞有其事地拍了拍皇甫罪的肩膀,好似皇甫罪现下已经是个什么能与皇甫熙阳抗衡的皇子,为了争夺权势而来拉拢罗仔珍了一般。
“得了吧你。”皇甫罪肩膀一抖,将罗仔珍的手抖下去,但不知想到什么,本满脸没可能的皇甫罪脸上倏然露出一丝笑。